文丨朱新月
截至目前，北京累计培育认定了6848家专精特新企业，795家国家级“小巨人”企业，这些企业在发展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需要什么服务？与兄弟省市企业相比有什么特点？与国际隐形冠军对标有多大差距......对此，《企业家》杂志专访了北京专精特新企业商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董明德。
董明德
北京专精特新企业商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企业家》：您毕业于北大计算机专业，又在清华紫光做过产品经理，为什么做起了专精特新企业商会这种服务性质的工作？
董明德：我之所以选择从事专精特新企业商会这种服务性质的工作，是基于我对这个领域有着浓厚的兴趣。我的性格比较外向，在北大上学时，经常组织河北同乡聚会，后来还创建了河北老乡网，在圈内比较活跃。毕业后陆续进入社团组织，如北京河北企业商会、河北省冀商联合会等。这些经历使我具备了较强的组织能力，积累了与政府部门沟通的经验，可以在商会工作中发挥积极作用。近年来，我着重关注了专精特新领域，国家如此重视专精特新企业，但由于编制限制，国家机关不可能大量增加服务人员，如何帮助专精特新企业？如何搭建企业与政府之间的桥梁？我参考国际通用做法，在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在北京市民政局注册成立了“北京专精特新企业商会”，为更多的专精特新企业服务、赋能。我相信，这项事业比我做企业高管更有意义。
《企业家》：北京专精特新企业商会走访了大量企业，您认为北京市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有什么特点？与其他省市比较，发展水平如何？
董明德：北京市专精特新企业特点明显，各地专精特新企业也是各有千秋。北京市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具有深耕主业、聚焦“高精尖”、创新能力显著、经营表现优异、受资本市场青睐等特点。第一，北京市专精特新企业分布最多的是科技服务行业、电子信息行业、装备工业等三个产业，人工智能、生物医药、新一代信息技术、智能制造等领域增加很快。第二，中西部专精特新企业也很有特点，与本地实际结合，同时又存在明显的短板。比如我到洛阳调研时发现，洛阳企业的高精研发人才比较短缺。因此我们正在给北京市政府拟一个提案，就是建立北京市专精特新“小巨人”研发中心产业园。中西部专精特新企业可以考虑进驻北京，把研发中心放在北京。我在洛阳遇到一家企业，年销售额达30亿元，盈利1.5亿元，但是研发型人才短缺，我觉得可以在北京设立研发中心，把科技成果转化在北京，支撑在洛阳当地的产品迭代。第三，在体量和数量方面，长三角地区和珠三角地区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规模更大、数量更多，这是因为产业链配套相对北方更齐全。比如生物医药领域，我在北京走访时发现，有生物医药企业迁至苏州，主要因素就是涉及产业链问题。北京专精特新企业商会要踏实研究问题，比如法律问题、政策申报问题、融资问题等，尽力为会员解决问题，把会员遇到的问题向上反映。《企业家》：北京专精特新企业商会主要从哪些方面为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服务？目前组织了哪些活动？董明德：我们组织的活动比较多。每周四下午，商会搭建了企业跟政府沟通的桥梁，邀请相关部门领导与企业家进行面对面交流。另外，我们还创造了以大企业领导者带小企业领导者形式的专精特新私董会。专精特新企业的企业家普遍技术出身，在管理、人事、股权、产品推广等方面存在短板。所以，我们组织的专精特新私董会特别受欢迎。通过教练的引导，向经验丰富的企业家请教，互相帮助，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企业家》：我看到您将河北专精特新企业商会做得有声有色，引进了大量招投资项目，这对北京专精特新企业商会有什么借鉴意义？董明德：是的，我在做河北专精特新企业商会时积累了很多经验，融资是我们重要的工作内容。企业考虑的实际无外乎三样：人、资金、市场。人的问题，需要政府配套相关的人才政策，这需要慢慢解决。而资金的问题，专精特新企业有很多优势，如果你是专精特新企业，获得银行贷款就顺畅很多。接下来就是市场层面，在影响市场的众多因素中，融资是关键的环节，我们有一大部分会员单位已经拿到融资。这些股权基金跟企业已经陪跑多年，我们商会把这些基金统筹起来建立了投资池，再推荐给需要资金和需要资源的会员企业。除此之外，商会还有一个优势——道德约束。如果一家企业失信，就会面临被商会淘汰的局面。商会这个平台具有“自然清洗”的功能，可以把好项目“清洗”出来，把信誉好的企业家推荐出来，不仅减少了沟通成本，而且减少了企业家寻找资金的时间成本。我们要意识到，时代已经变了，要以好项目为主，而不是资金为主。
《企业家》：国外隐形冠军企业主要是做“小池塘里的大鱼”，而很多中国企业家还是以“做大做强”为目标，对此，您有何认识？
董明德：实际上这体现的是文化差异。改变观念还需要整体社会氛围的转变。我接触的一些企业家，只做一门生意，其他项目再赢利，也不会做。其实专精特新企业中也存在“水货”。这些企业不注重研发而到处买项目，试图将企业做上市后套现。钻政策和法律的空子，根本无法脚踏实地做实业。《企业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的佼佼者要对标国际隐形冠军企业，您认为应从哪些方面向它们学习？目前北京市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与国际隐形冠军企业之间存在多大差距？如何加强与它们的交流？第一，时间积累。中国的专精特新企业平均寿命8年，国家级“小巨人”是16年。例如，智慧交通诊断领域的领军企业唐智科技于2001年成立，如今已经23岁了，属于国家级“小巨人”中的长寿企业。德国、日本的隐形冠军大多经历了几代经营者。如果把时间拉长，我认为中国专精特新企业也可以超过德国、日本。专精特新企业很大的特点是以时间换空间，正如一层窗户纸，但是必须通过长时间的试错进行验证。第二，政策配套。比如我国对专精特新企业的贷款期限原则上不超过三年，一般都是一年。反观德国，只要是隐形冠军，银行会全力支持，也不会催企业还贷。所以我们也考虑提一个议案，就是银行对专精特新企业的贷款周期能否调至五年？但是，任何政策都需要一个推进的过程。《企业家》：专精特新企业都是各行业市场占有率的领先者，北京市专精特新企业在国际化方面发展态势如何？您对专精特新企业打开国际市场有什么建议？董明德：专精特新企业出海比较困难，这是因为小企业在出海过程中面临一定的认知障碍，包括对当地的法律和生存环境了解不足，所以，需要以商会的名义联合企业抱团出海。为什么我们叫“商会”而不叫“协会”，商会是国际主流，通常情况下，以商会名义对接当地企业和当地政府，再将当地的法律研究透彻，这样的流程更顺畅。我们相当于众创空间，大家同心协力。我的计划是五年之后带着这些企业一同出海，走向国际化。这也是商会最终的使命。
《企业家》：专精特新企业很多都是技术导向型企业，主要创始人也是技术出身，在如何做“精”方面，有什么建议？
董明德：我的理念是以独门绝技创新发展企业，然后才是管理。关键是企业有没有绝活，要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比如，我们有一家会员企业做癌症检测，准确率达96%。这就是绝活。同时，创始人要善于放权，善于搭建领导班子，建立董事会、监事会的现代化管理体系，做好核心人员的股权激励。持续创新是专精特新企业生存发展的基本功，管理是专精特新企业发展的加速剂。《企业家》：专精特新企业的生命线就是创新，涉及很大投入，在这方面您有什么看法？如何使企业既要创新又能规避风险？董明德：专精特新企业分两种。一部分专精特新企业的创新都是在市场需求前提下实现的。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找出问题、解决问题。而另一部分专精特新企业更多是被动创新，主动创新只占20%，被动创新占80%。专精特新为什么能崛起，这与企业家的影响力密不可分。这些技术出身的企业家，不是在拜访客户的路上，就是在客户那里，亲力亲为沟通交流，捕捉问题，解决问题，这与市场需求是比较吻合的。我给他们的建议是要比市场快半步，跟紧市场的步伐。在中国，创新成果最多的是高校，但是高校里的产学研转化率可能连5%都没有达到。为了改变现状，我们建立以企业为主体的产学研合作模式，今年，我们将搭建专精特新企业与首都高校的产学研合作平台，让更多的市场需求转化为创新成果，让高校科研工作者通过企业更接近市场。《企业家》：专精特新“小巨人”是中小企业发展的方向，国家也大力支持，您如何解读中小企业走向专精特新“小巨人”的发展方向？董明德：第一，我觉得国家提出专精特新的战略，主要是为了解决产业链的薄弱环节，突破国外的各种限制，解决“卡脖子”问题。改革开放以来，中小企业的创新精神是国家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力量。而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作为中小企业中的佼佼者，具有强大的创新能力和市场竞争力。只有创新才能生存下去，只有持续创新才能确保企业长久发展。
第二，学习先进的国际发展经验。通过研究德国、日本的隐形冠军企业发现，它们也经历了这样的发展历程。中国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人口红利已经消失，因此中国企业需要寻找具有中国特色的高科技之路，就是专精特新之路。《企业家》：北京专精特新商会成立时间不足一年，已经做了大量工作，您对北京专精特新商会的未来有什么规划？董明德：第一，五年内打基础，协助政府出台更多专精特新惠企政策。第二，努力发展会员，以北京为核心，向京津冀拓展。我们计划今年将会员做到500家，明年做到1000家，努力服务好这1000家优质会员。我们的目标是先做到北京第一，然后做到全国第一，最后带领会员出海。第三，努力搭建专精特新企业与政府的桥梁，为企业争取更多的普惠性政策，比如15%的税收能否降到10%，贷款能否延长至五年，等等。北京专精特新企业商会，要做的事情很多，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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